中学生作文必读之组材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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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的文字节选自王安忆《小说的情节和语言》，从中可看出散文与小说在组材上的区别。

“我这样给它划分和定义：凡是现实生活里的情节我称它为“经验性的情节”，这种情节是比较感性的。因为社会动荡，多灾多难，作家往往有着丰富的阅历，供他们积累起可观又可贵的人生经验。这使我们的小说呈现出一种特别鲜活的状态，因这些亲身经历的故事总是极其生动，有着贴肤的亲近感，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特感，强烈的生活气息。这就是“经验性情节”的优势，它们有着最直接的人生感受，它们甚至是我们想象力所不能企及。我本人也有过这种难忘的经验。在插队的时候，有一次进城去玩，回庄已是傍晚，整个田野里只有我一个人，地里做活的农民已经收工回家，路经的村庄也已关门闭户，太阳下去了，一个人在茫茫的天地里走，当时的处境又十分无望，看不到前途，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便显得格外的寂寞和凄凉。我们那边因为是靠着淮河，有许多防洪的堤坝，每翻过一道堤坝，天就暗了一成，心情也坏了一成。这时候，我忽然听到身后有隐约的铃声，回过头去，什么都没有，天地茫茫。再过一会儿，铃声又传来了，再回过头去，却依稀看见身后的堤上翻过来一架驴车，是拴在驴颈上的铃铛在响。它其实离我很远，起码有一里路，因为空旷，所以能够遥遥望见。它和我始终相距着这么一段路，我始终听得到它的铃声，后来天黑透了，我看不见它了，可是我偶尔能听到“叮”的一声铃响，心里不由安宁下来，我感到这天地间不只是我一个人，还有着一个陪伴。还有一次，也是傍晚时回城，走过一个村庄，庄头上有一些坟头，因为过路人踩踏，坟头上渐渐走出一条路来。可是这一天，却有一个小孩带着一条凶狠的狗站在坟头前，不让我们走，问他道理，他就说他妈昨晚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他爸爸说有人踩他的脚，他爸爸就埋在这坟里。

“这种经验只要留心，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许多，所以我们每个人，只要愿意，都可以写一部自传。但是，你们有没有发现，这种经验性材料，好是好，却有个缺陷，那就是它缺乏有力的动机，把事情再推进下去。像方才那样的经历，我可以论述它，可以写一首诗，写一篇散文，可对于小说，它就没有一个能构成故事的动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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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我将用教学事例来介绍我教给学生的组材方法，这些事例都是真实的。但必须指出，我是在离开中学后用的这种方法，每次面对的不是一个班的学生，而是一个学生。另外，我并不认为每个学生都要用这种方法，只是在语言的训练开始之前，要保证学生有东西可写。学生名字隐去，用英文字符代表不同的人。

A是个初一的女生，第一次和她聊作文组材时，我对她说，你可以回忆某段时间，你所能记住的事情都有记住它们的理由，或者是一件完整的事，或者是一个情景，或者是一个细节，或者是一种情绪，你要问自己为什么会记住它，或者想起同类型的其它记忆，这是个认清自己的过程，也是个组材的过程。

她想了想给我讲了一个情景，有一天她回家时很晚了，在小区里她看到一家人坐在路灯下乘凉，只是静静地坐着，但她看了觉得很感人，也记得很清楚。我继续问她，你为什么会觉得它感人，是因为你很熟悉，很了解，还是很向往。她似乎被什么触动，半天没说话，之后告诉我她家是个单亲家庭，这种感人的情景曾经有过，后来就没有了，她很向往。我出于善意没有继续问下去，A也只是一面之缘，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成为我的学生，但她所描述的情景在那个问题的追问下完成一篇作文是没有问题的。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方法帮学生组材。

B是高一学生，男孩，我在对他的作文教学中有完整的例子。

第一个例子：
A看到街边有个盲人乞丐，拉着二胡，面前的碗里放着几个零钱，当时有几个小孩儿搞恶作剧，欺负乞丐看不见，捡了几块儿小石头咣啷丢进去，就跑开了。乞丐还点头道了声谢。他当时看不过去，但也没帮忙做什么，仍是走自己的路。

从这件事思考开去，列出了两个提纲：

提纲1
我问学生这件事如果写成作文，你想到的第一个主题是什么，他说小孩子品德不好，需要教育。我问把这件事写成作文，对你来说困难在哪里，他说事情太小，叙述起来很短，而且自己在其中的反应也过于平庸，如果追上去教训一下小孩儿就好了。

我说这样考虑是不对的，你感动过的，或者思想触动过的事情自然有写它的理由，况且主题方面有个态度就行了，不需要通过情节把人物写得多高尚，以思考的态度写作文才能写出深度。文字不足也可以通过思考来弥补，只是这种思考不是议论，而是从记忆里找事情。于是他又想起一件事，列出提纲如下：

1 路上遇到乞丐，用外貌描写突出其可怜。
2 几个蹑手蹑脚的小孩子引起我的注意，动作描写突出其懵懂与淘气。
3 我以为他们要去丢硬币，哪知咣啷几声丢了几颗小石子，让我惊讶。
4 吃惊之余感叹小孩子的言行需要教导，于是又想起一件事。
5 有一次坐公交车，侧面描写车颠簸之厉害。
6 此时一老太太上车，外貌和动作描写突出其行动之艰难。
7 无人让座，司机喊了几次请让座，但是无人反应。
8 大段的外貌和动作描写，描述几个学生悠然自得的模样。
9 议论点明主题，大家都认为是小事，可是却一天天在小事中迷失自己的善良。

提纲2
我要求学生要习惯于追问自己看似很自然的心理，从中能够激发许多有意义的思考。学生在叙述中强调过这个乞丐在拉二胡，于是我问他，现在许多乞丐都言行可恶，你为什么认为这个乞丐是需要帮助的。他说这个乞丐不一样，不像二七广场那些乞丐，看到人就拿个碗要钱，也不像其它路上的乞丐用可怜来蒙骗，这个乞丐是卖艺的，至少这一点是应该让人尊重的。

我意识到他涉及到了一个深刻的主题，问他是否对话语中所罗列的各种乞丐曾亲眼目睹过，他说有。于是有了如下的提纲：

1 城市里的乞丐遭人漠视的多，与小时候所接受的帮助别人的观念相距甚远。去帮助一次总感觉上当，因而颇觉无奈。
2 在二七广场的天桥上经常有乞丐，看到人经过便端起碗要钱，曾经动过恻隐之心，但被妈妈拦住了，自己也觉得妈妈的话对。
3 晚自习放学回家经常碰到夜里活动的乞丐，装可怜行骗，班上的女生甚至不敢一个人从这条路上走，觉得有威胁。有一次一个家长想投诉，要求严管这种现象。
4 心中困惑，乞丐也是穷人，为何却到了让人不想不帮助的境地。
5 路上遇到卖艺讨钱的盲人乞丐，外貌描写。
6 一眼便觉得这个乞丐惹人同情。旁边几个小孩儿仍小石子戏弄乞丐，让自己有些愤愤然，顿时对这个乞丐万分同情。
7 努力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同情这个乞丐，得出主题，因为他讨钱的方式中有一种自尊，不是那种死乞白赖。原来自己的同情中其实含有对他的尊重。
8 而那些乞丐们正是泯灭了自尊，才招人厌烦。

第二个例子：
学生爱好打篮球，就给我讲了个球场上的故事：班上有个胖子总是自以为是，搞得和同学们关系都不好，挺招人烦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。我和他的关系一般，平时交往很少。有次体育课上打篮球，他也上场，却发挥一般，有许多同学在围观，当他手里拿着球时，围观的人就喊“别拦他，别拦他。”意思是反正他投不进去，后来他很不高兴，大声反驳了一句“为啥不拦我呀！”

学生叙述到这里停下来，而这个故事本身已可以组成一篇作文，只是有些东西必须要搞清楚。我问学生，从你的叙述中看得出你对那个同学应该是同情的，你把他平时的表现说的很多，是不是认为虽然他平时不招人喜欢，但围观者的话也太过分了?他说是的，又补充说球场上发挥得不好是经常有的，不应该这样打击。我问学生你认为这个故事的高潮在哪里，他说在那个同学反驳的那句话上。显然是说对了。

这个故事本身线索清晰，我便从三方面给学生做了些指导，分别是：
1 这个故事既然有个清晰的事件线索，那就最好把所有的内容放在情节当中，让读的人能够立刻进入情景，可是文章中需要对这个同学做一些背景介绍，该放到哪里呢？
2 当这个同学反驳过之后，显然不应该立即将文章结束，你还需要写出这个风波对他在球场上的影响。学生说好像没有影响，打球结束后他像往常一样地进班去了。我问那么你心里的感想应该在此时写出来，因为这件事对你显然是有影响的。
3 整个事件在叙述中应注意前后的许多变化，包括：你对这个同学态度的变化，这个同学在球场上的变化等。

于是，列出的提纲如下：
1 体育课上几个男生最热衷的运动是篮球，不过每次都得召集够人数。这一次也是，站在球场上大声喊谁来打球，于是这个同学加入进来。
2 对这个同学做介绍：总是自以为是，以为自己啥都懂，人缘不好，自己和他也没什么交往。不过既然上场了，就是打球的同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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