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各位同志,各位父老,今天晚上,我快活极了,高兴极了。”
姑娘们吃吃地笑着,口说“快活极了,高兴极了”的新娘,却没有笑容,紧张极了。她接着讲道:
“我们是一年以前结婚的。”
大家起初愣住了,以后笑起来,但过了一阵,平静地一想,知道她由于兴奋,把订婚说做了结婚。新娘子又说:
“今天我们结婚了,我高兴极了。”她从新蓝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本红封面的小册子,摊给大家看一看,“我把劳动手册带来了。今年我有两千工分了。”
“真是儿戏。”一个青皮后生子失声叫好。
“真是乖孩子。”一个十几岁的后生子这样的说。他忘了自己真是个孩子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嫁妆。”老社长也不禁叹服。
“我不是来吃闲饭的,依靠人的。我是过来劳动的。我在社里一定要好好生产,和他比赛。”
“好呀,把邹家里比下去吧。”一个青皮后生子笑着拍手。
“我的话完了。”新娘子满脸通红,跑了下来。
“没有了吗?”有人还想听。
“说得太少了。”有人还嫌不过瘾。
“送亲娘子,请。”司仪姑娘说。
送亲娘子搂着三岁的孩子,站起来说:
“我没学习,不会讲话。”说完就坐下去了,脸模子也胀得通红。
“要新郎公讲讲,敢不敢比?”有人提议。
“新郎公呢?”
“没有影子了。”有人发现。
“跑了。”有人断定。
“跑了?为什么?”
“跑到哪里去了?”
“太不象话,这叫什么新郎公?”
“他一定是怕比赛。”
“快去找去,太不象话了,人家那边的送亲娘子还在这里。”社长说。
好几十个人点着火把,拧亮手电,分几路往山里,塅里,小溪边,水塘边,到处去寻找。社长零头,寻到山里的一路,看见储藏红薯的地窖露出了灯光。
“你在这里呀,你这个家伙,你……”一个后生子差点要骂他。
“你为什么开溜?怕比赛吗?”老社长问他。
邹麦秋提着一盏小方灯,从地窖里爬了出来,拍拍身上的泥土,抬抬眉毛,平静地,用低沉的声音说道:
“我与其坐冷板凳,听那牛郎中空口说白话,不如趁空来看看我们社里的红薯种,看烂了没有。”
“你呀,算是一个好的保管员,可不是以为豪的新郎公,不怕爱人多心吗?”社长的话,一半是夸奖,一半是责备。
把新郎送回去以后,我们先后告辞了。踏着山边斜月映出的树影,我们各自回家去。同路来的姑娘们还没有动身。
飘满茶子花香的一阵阵初冬月夜的微风,送来姑娘们一阵阵欢快的、放纵的笑闹。她们一定开始在听壁脚了或者已经有了收获了吧?
1957年11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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